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异族大军撤出了暗黑城。

不是因为仁善，而是断开后路的暗精灵方坚如磐石，几乎没有突破的可能，而暗黑城的城防阵法也完全不能为他们所用，不得已之下，只能退出暗黑城，深入暗精灵之内。

而林希，也终于被孟紫薇放出了束缚，站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之间，神情怔怔。

在异族的破坏力面前，无论是掘地三尺的地基，还是屹立不倒的城墙，都如土瓦耳，一击之下，轰然破碎，无法卸去的充盈力量将碎石粉碎为屑，乃至于微尘，所以此刻的暗黑城，灰蒙蒙的，像是下了一场灰色的雪一般。

碎屑浸泡在血浆之间，搅成浆糊，间或露出几只手脚，看起来是完整的，只是那泡在血浆下的，就不知道了。

林希脚下，一只树叶般大小的小手，皮肤还很饱满稚嫩，染上了灰白，染上了血红，脏兮兮的，一动不动了。

不久之前，林希亲眼看着这个很乖很乖的小女孩慌不择路，逃到了死角，被戏弄的异族残忍的分食，女孩的惨叫声持续了许久许久。

这种时候，林希想要将异族碎尸万段的想法就越发迫切。

“观她年岁，怕不是也经历过不久之前的逃亡，逃难到暗黑城，颠沛流离，尚没安稳几岁，便又躲不过此劫，在乱世之中诞生于天地，也不知是福是患。”

身后，孟紫薇感慨一声。

暗黑城虽然是暗精灵的领地，其中的居民大多为人类，是异族刚刚入侵世界，举国迁徙的宁国人口，到现在不过数年，林希开始成熟，而对这个女孩来说，才刚刚开始的人生还没有多少精彩，就已经结束了。

“那不也是，拜你们所赐？”

“无论谁对谁错，真正苦难的还是这些最底层的生命，一如你们之如蝼蚁，一如我们之如你们。”

很难想象，在不通感情的天道脸上此时却也看到了多愁善感的忧伤，虽然转瞬即逝。

“要以暗黑城为饵，需要做的这么过吗。”林希忍不住道。“城中人口，死伤多少？”

“若想不引起怀疑，必须要做到这一步，暗黑城内无人知晓内情；而埋伏的军队也要足够隐蔽，不能露出马脚；还要圣族进入城中足够数量，如此条件之下，暗精灵动手已经快的有些违背军令了，或许也是不忍观之？”

孟紫薇说的，好像她已经知道所谓的军令内容，否则不至于说快的违背了军令。

孟紫薇笑笑，道。“我想知道的消息自然有我的办法，只不过方法不同，比如这场围剿的大戏其实不过刚刚开幕，我有几分兴趣来看一看会发生什么，而对于另一方，我的竞争对手，这不是兴趣，而是放不下心，所以要确保尽在掌握。”

林希心中一紧。“你在监视她？”

“别小瞧了我的对手，她心知肚明，也很清楚我想正经的收服你需要按规矩办事，所以她并不担心，这一点，你反到不如她大气了。”

林希站在血中，已经适应了许多，包括方才的质疑，也是一时激动，冷静下来之后也不得不正视牺牲这个问题。

如今异族气势如虹，而人类这方愁云惨淡，若没有牺牲的觉悟，是绝不可能对异族有任何威胁的，只有抱着这个觉悟，以血还血，以命偿命，方能在劣势的局势中屹立长虹，坚韧不倒。雪域的洛戈军如是，暗黑城亦如是。

这种觉悟当然不是天生，而是无数次浸泡在血液中不得不拥抱的。

“你方才又说，这件事才刚刚开幕？还会发生什么？”林希忍不住问道。

“怎么，你是在向我打探圣族军情？”孟紫薇戏谑的笑道。

林希略有尴尬。

“其实这所谓的军情，圣族一方从来没有真正在意，不论多么残酷，也不过都是一个数字，都不能影响大局，你需要的军情并不是这件事接下来会如何走向，而是我们的想法到底是什么。”

林希不觉得孟紫薇会告诉她，而他也不想通过天子望气去观测孟紫薇所有的真实想法，一来并不一定能做到，二来很不客气。

但是孟紫薇就随口说出来了，好像这是什么很不足挂齿的小事一样。

“鸾。”

只是一个字，没头没脑，而林希却立刻秒懂了。

“鸾？鸾！”

孟紫薇轻笑。“不用怀疑，就是你想的那个，鸾。”

朱鸾！金翎八子的朱鸾，一生都在筹算，统御大地之力的朱鸾！

“怎么会？”

让所有天道都忌惮的，需要小心谨慎试探的，没有立刻出手成碾压之势的原因，竟然是因为已经消失许久的朱鸾？

这是一点，而让所有异族天道最忌讳的居然不是昊天亦或是眼下的清，是另一点。

“无论是曾经的天道神帝昊天，还是如今的天道，清，都是不可小觑的对手，尤其是清，你无法想象我们究竟在他身上留下了多少防备。但是他们也只能代表玄元世界的天道，是在规矩内做事的，可怕，但并非无解。”

林希脱口问道。“鸾又特殊在哪？”

“她统御着十万大地的浩瀚之力，玄元世界的底蕴，皆可为她所用，但这不是重点，而是大地厚泽，深爱着世间的生命，对于天道来说，这场博弈，无论胜负，皆有坦荡，可是对她来说，或许会因为不忍生命的凋零，过于感性，而打破规矩。”

用通俗的话说就是，输不起，要掀桌子了。

可偏偏这个要掀桌子的人掌握着无与伦比的力量，借大地为依仗，就算是神帝，清也不见得能讨得了好，更别说这个世界之外的其他天道了。

“灾厄古树虽然是一件不错的工具，但是我们没有一个相信只靠灾厄古树就能让这个世界臣服，但是灾厄古树对于大地的破坏是有目共睹的，在这天地之间，谁也不知鸾到底留下了多少神乎其神的阵法，如果此时与世界牵扯太多因果，一旦触发阵法，会有很大的麻烦。所以灾厄古树，就是很好的丈量工具，在没有完整的探测出世界之间的隐患之前，没有谁想轻举妄动，毕竟噬恶前车之鉴在前。”

“同样，我相信你们也需要一些时间逐步解锁你们所封闭的力量，所以其实这场战争到现在，都只是前戏，而随着试探程度加深，双方的碰撞才会更激烈。”

当然，鸾固然让天道忌惮，却也不是全部原因，毕竟噬恶虽然是前车，但是这个前车却是被人推出来的，幕后之人不可能没想到这个结果，想到了却依然这么做，怕也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。

孟紫薇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神情，她已经感觉到林希明悟了什么了。

圣族联合，也不见得就是协力齐心，玄元这个蛋糕怎么分，如何分，甚至于自己是不是被端上餐桌的蛋糕，谁又知晓呢。

当然，想要以此作为挑拨也不可能，异族天道自己心里有一杆秤，孰轻孰重，主目标和次目标分的很清楚，而噬恶这个蛋糕，也吃不了多少，每家分一口，也就这样了。